我生病了。
身体急速衰败下去,原因不明,药石罔效。
就连柳颜洛来探望我,我也没有见。
我听见屋外,云苓按照我的话转告:“段夫人,我家王妃说您现在怀有身孕容不得差错,恐将病气过给您,不好相见。”
柳颜洛担忧的声音响起:“那你将这人参给阿歌,待她康复,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。”
不多时,云苓进来,怀中还抱了个盒子。
“王妃,这是段夫人送您的百年人参,要不要让人煮了给您补补身子?”
百年人参难求,看这人参的成色更是极品,只怕价值千金也不为过。
我心中酸涩难言,柳颜洛待人极真诚善良。
有此挚友,是我之幸。
只可惜,我怕是不能兑现与她互相陪伴到老,看对方儿孙满堂的誓言了。
我已执念成魔,身堕地狱。
拭去眼角泪痕,我摆了摆手,无力道:“收起来吧,别糟蹋了东西。”
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,吃再多的补药也无用。
我这是心病。
谢靖风来时,我刚将中午喝的粥全吐了,恹恹躺在贵妃榻上。
他在一旁坐下,端起刚煎好的药喂到我唇边。
我微微偏过头,无声地抗拒着。
“本王已命人为你换了药方,你还有什么不满可以与我说,不必用这种方式抗争。”
他语气温和又无奈,像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。
那缱绻神色,恍惚间让我以为还像从前那般相爱,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。
可当我看入他眼底,却终于看清那一片空洞漠然。
他只是一个眼神,我心脏便被撕扯得鲜血淋漓。
这一刻,我都想嘲笑自己的没用。
“不必换的。”
“我很感谢你的狠心,没有孩子,至少我在离开时,还能少一个牵挂。”
他终于褪去从容,冷了眉眼。
“你还在想着离开?”
我喑哑一笑:“王爷放心,我在离开前定会处好一切,让您没有后顾之忧。”
他沉默良久,终于抬眸看我:“王妃可否陪本王去个地方?”
自从说破后,他对我的称呼只剩下了王妃。
我平静应声:“好。”
他想伸手扶我,却被我不动声色拂开。
“王爷又何必再装模作样,苦了自己。”
他愣了一下,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。
他带我去的地方并不远,是他的书房。
可只是短短一段路,我额头便已经沁满了一层冷汗。
进到书房,他当着我的面拿出那本日录。
就在我不解时,他却打开一个火折子凑近,将那本记录了他所有秘密的日录付之一炬。
“王妃,就当这日录不存在,你也没有看过,我们还像从前那样生活不好吗?”
我想起那日录里的记载,闭了闭眼,走上前按下一个机关。
两侧的书架缓缓打开,一个暗室出现,里面摆满了人物木雕。
仔细看去,每一个都是柳颜洛的眉眼,栩栩如生得令人惊叹。
足以看得出雕刻之人是如何的用心用情。
我连呼吸都扯着痛:“好,要我当这一切没有发生,那你便把这暗室也烧了。”
谢靖风不出意料地变了脸,他猛地一把掐住我的脖颈。
“孟鸢歌,你不要自寻死路。”
情深不复,我们也终于走到今日相看两厌的地步。
我呼吸都困难起来,却嘲讽地勾起嘴角。
“我爹还在……你要能杀我……早就杀了,又何必娶我?”
这具身体的父亲是当朝丞相,权倾朝野,而她是丞相大人最疼爱的掌上明珠。
这也是孟鸢歌前世能如此嚣张跋扈,疯狂作死的原因。
若非后来,丞相入狱,孟鸢歌也不会落入谢靖风之手被折磨致死。
谢靖风缓缓松手,神色冰冷:“你在威胁我?”
我扶着桌子,急促地咳嗽着,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谢靖风站在一旁看着我,漫不经心地开口。
“你既然知道这么多,那你可知,前世丞相入狱是谁的手笔?”
这情节在书中并未细写,只说孟鸢歌得罪的人太多,令得孟家家破人亡。
我以为因为我的到来,这一切都会改变。
寒意席卷全身,我看向谢靖风噙着笑意的嘴角。
这一刻,他冷戾眉眼却终于与梦中那个将剑刺入我胸膛的人……彻底重合。